天將降大任于“是人”還是“斯人”上了熱搜。結(jié)論基本確定了——應(yīng)該為“是人”。
《孟子》,成書于戰(zhàn)國中期,據(jù)說由孟子本人及弟子共同編纂。在《漢書·藝文志》里,其還只列于“諸子略”,地位居于“經(jīng)書”之下。唐代韓愈,認為孟子是儒學(xué)“道統(tǒng)”的真正繼承者,這才是《孟子》一書地位大大抬升。
至于宋代,朱熹將《孟子》與《論語》《大學(xué)》《中庸》合為一集,并稱《四書》,著成《四書章句集注》。這使《孟子》一書的地位達到極致。
此書中,載錄孟子的話是“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”。這就不要再爭了,因為,朱熹撰寫修訂此書,窮經(jīng)皓首四十載,增刪N多遍,是下了絕大功夫的。這其中肯定包括校訂他所見到的各種《孟子》流傳版本。
除非孟子本人或?qū)W生出面,說不對,就是“斯人”。但這已沒有可能。
這件事的爭論焦點有兩個——一個,到底應(yīng)該為“是人”還是“斯人”;另一個,人們都在納悶——各自腦子里的“斯人”記憶究竟怎么來的。
前一個清楚了。后一個,才真是個麻煩事。
“四書五經(jīng)”,是至清末“科考”的主要內(nèi)容??芍迥┲?,出這樣的“混淆”,可能性極小。民國初年,有些學(xué)問的人,大多仍是通過私塾開蒙的,這些人將此“混淆”的可能性也不大。
由此看,“問題”很可能“出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之后了——文化普及加快,但人們并不再去背誦“經(jīng)書”,一旦有人將此話中的“是人”寫為“斯人”,特別是在這個人有些名氣和影響力的情況下,便也會廣泛傳播了。這也包括一些書籍、課本的因素在內(nèi)。
其實,唐宋開始,許多著名的詩人詞人,都使用“斯人”這個詞了。比如杜甫的《夢李白》的“冠蓋滿京華,斯人獨憔悴”,再如北宋名臣趙抃、南宋江湖派詩人劉克莊之作品等等。
這說明,其一,朱熹《四書章句集注》中為“是人”而不是“斯人”,他一定是仔細斟酌過的;其二,唐宋已有“斯人”一詞,也大大增加了現(xiàn)在將“是人”寫為“斯人”的可能性。
要尊重古人,忠實原著,是什么就是什么,這個是一個方面;另外,“是人”與“斯人”混同,也有其原因。
這就是,“是”與“斯”古時同義同音。
“是”字的本義,是“正”或“直”,寫為“昰”——日在正中。然后,引申為“此”?!?span id="busnjhs" class="candidate-entity-word" data-gid="9058893">論語·述而》:“子于是日哭,則不歌。”
《博雅》:“是,此也?!?/p>
“斯”字的本義是“析”,即以“斤斧斫木使之裂”?!对娊?jīng)·陳風(fēng)》:“墓門有棘,斧以斯之?!薄八埂迸c“此”音同而假借,并引申為“此”。
《爾雅·釋詁》:“斯,此也。”
段玉裁《六書音韻表》,通過對《詩經(jīng)》《左傳》《國語》的考證,將“是”“斯”同歸于古音十七韻的“第十六部”。
“是”與“斯”,古時義音皆同,有“是人”“斯人”的用法,就很正常了,含義都是“此人”“這人”。
當然,還是那句話——要尊重古人,忠實原著,是什么就是什么。《孟子》怎么說的,就先聽朱熹的吧,除非發(fā)現(xiàn)了更早更權(quán)威的書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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